那天晚上吴越接到了一单急诊。
不出所料,是那个神秘的女孩子的。或者现在,他应该称呼她为——酊烯。
一个女孩子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还真是令人堪忧。
吴越胡乱想着,他为了应对这种状况从今天开始就留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。虽说医院也有专门的值班室,但是吴越更喜欢待在自己的办公室的狭小空间里。
酊烯——丁烯——丁茜?
总算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了。不过这个茜字做名字的时候得读成“倩”来着?那就叫丁溪好了。
女孩这个时候在记忆里挣扎着,旁边的应急铃长时间地响着,她全然不知此刻自己已经有了名字。
各种回忆像是老式放映机的画面一样,一帧一帧地出现。画面并不连贯,就好像在用一个窄口瓶倒水。女孩,现在应该叫她丁溪,丁溪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,她现在血管里流动的都是金属色的记忆。这不是个比喻,是真的记忆在她的身体里流动。她的心脏每跳动一下,记忆就刺痛她一下。
“准备手术——”吴越此刻已经做好了消毒工作,他带上一种专用的手套,用来防止记忆侵蚀。
记忆侵蚀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故,但当记忆进入血管,根据记忆内容的不同会使人产生不同程度的疼痛或是痉挛,在手术中,这绝对是致命的。
丁溪被人推进了手术室。
“颅内压?”吴越准备着手术, 问助手道。
“3……”助手惊呼着,声音都颤抖了。
“30mm嘛……”吴越踌躇着,这是个极低值。他联想起凉提到过的记忆蒸发,蒸发只是凉打的一个比方。因为女孩的状况从结果上来看,就像是记忆不断蒸发消失一样。吴越这么思考着,准备先做颅腔内加压。
“……3.32KPA!”
“什么?!”吴越准备着器械的手都僵掉了,3.32帕?!不是说大脑没问题么,这种情况下不出现脑死亡就是个奇迹了。
[注:颅内压正常值:成人:70-200mmH2O(0.69-1.96KPA)、儿童:50-100mmH2O(0.49-0.98KPA)]
吴越又想起了凉的结论——问题不在大脑,问题在记忆本身。
“现在还来得及转院吗?”吴越问。
“转院?”助手吃惊地问,好像这个问题比那个远超常人的颅内压更加震撼。“转去哪里啊?还能有哪里有更好的记忆科医生啊?”
“不不,不是换人来做。”吴越说,“这里的设备做不了最后一步——”
“最后一步?”
“别浪费时间了——”
“先把微型脉冲机准备好,先给她做记忆腔内循环——”
“通知医大记忆研究院——研究室①,让他们准备好手术室——”
“是!”
“疏导管——”
“疏导管准备完毕——十五次脑收缩后开始记忆疏导。”
“有人去做转院手续了吗?”
“有人去了……领导批下来了,需要家属确认——”
“家属么,没事,在监控下照一下的就行。”
“疏导开始——”
………………
“疏导成功——”
“好的,”吴越微微喘息,“赶快去医大吧。”
女孩在记忆里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气息。
那是属于神的气息。
她又想起了神的手,那只长的出奇的手臂只是通过触碰,就好像能完成一种极其神秘的交流。
这种交流,该怎么说呢,不体验一下还真的难以描摹。
硬要说的话,那就像两个大脑直接对话,不需要任何语言文字,仅通过记忆互相触碰之间产生的交流。
丁溪想起的只是一些画面,虽说这些画面随着吴越的疏导越来越清晰,但也终究只是些片段而已,没有一条有力的证据能证明那就是她。
这么想来的话,那神还真是吝啬。
但她明确地从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和内个黑色的怪物相似的一点。
尽管她还不是很确定。
“真不愧是政府指派的任务啊——”吴越不经由衷地感叹道。医大离这里差不多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,吴越原本还在想会不会直接进行交通管制。
而吴越此刻呢,正和他的病人,待在一架配备着全套医疗器械的运输机上。据说为了这个时刻,已经在医院楼顶的停机坪待机了半个月了。
医大到了,吴越甚至没有感觉到飞机的降落。由此可知飞的是有多平稳。
吴越看了看表,就算从这个女孩子被推出手术室开始算,也不过用了十分钟。
“研究室已经准备就绪——”一个人说。
“开始手术——”吴越做了记忆消毒,不仅对丁溪,甚至对自己也做了一遍。
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。
“给我做神经切口——”吴越说。
助手还茫然着。
“给我做。”吴越又强调一遍。
神经切口,简单的来说就是打开记忆与外界的通道,这种方法并不常用,因为此刻人们还并没有掌握从外界直接干涉记忆的方法。
“为什……在哪做?”助手怕是已经放弃询问理由了。
“脊柱上,”吴越说,“找接受记忆效果最好的地方。”
吴越的嘴角上扬着,毫不掩饰地展露出一个医生面对急症的斗志。
“我可已经,给她取了名字呢。得好好告诉她才行啊。”吴越这么想着。
“切口完成,创面平整……您真的不需要麻醉吗?”助手担心地问。
“……把那台次级量子计算机打开,把信息输入端1连在我的神经创面上……”吴越毫不理会助手的问话。此刻他脱去上衣,脊柱被精密地切开一个创口,上面插着一个小巧的连接端口。
“好了……”助手一脸担忧。
随着连接的打开,吴越感觉自己想像被电击了一样,大脑的某个部分像是被粗暴地打开,吴越咬紧牙关,因为他知道一会儿会更加难熬。
“把……病人的记忆疏导管,连接到输入端2……”吴越大口喘息着。
果然,不出吴越所料,这一次的冲击感果然强的多。
吴越现在所做的工作大概来讲,就是让自己承受丁溪身上多余的压力。由于记忆突然涌现,丁溪的大脑不足以承受如此多的记忆,就像长久饥饿的人不能一次暴饮暴食一样。下一步,吴越准备将涌现出的记忆通过计算机进行调整。
“记忆压缩——”吴越挣扎着爬起来,在那台机器上摁下了一个键。
“等等,”吴越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他查看着丁溪的记忆总量,那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。但更可怕的是,这个数字竟然在不断减少……
“这就是……记忆蒸发么……”
“啊啊,果然这样才有难度啊——”吴越的后背又感受到了一阵剧痛,但助手发现他竟然在笑。
“放心,”吴越对躺着床上的丁溪说:“我会救你的。”
吴越应该还有后招。他挣扎着起身,准备进行下一步。
但只是转瞬之间,从吴越的感觉来讲好像有什么被卡住了一样——时间像突然停止了似的。
一只巨大的手掌伸出手指,敲了敲吴越的肩:“你好,初次见面——”
吴越诧异地回头,他的瞳孔一阵骤缩——
他真的不清楚这么巨大的身形是怎么塞进研究室的。他认真辨认着那个怪物的样子,但他实在说不出来。要是丁溪看见了,可能也会感到意外——这和她见过的完全不是相同的样子。
“那么,你认为我是谁——”神问。好像不只是外貌,连口气都不一样。
“有三种可能。”吴越想了想。
“唔?”神示意他说下去。
“1.你是神。”吴越看了看怪物,它默许着,吴越便说了下去。
“2.你是那个女孩,这是她记忆内部的世界。”
“3.……”吴越吸了口气,“你是记忆本身。”
“不错。”神说。“说的不错。”
“我——”吴越开口道,却被打断了。
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”神的声音低沉,“你认为内个女孩的病问题出在记忆本身,你又认为我就是记忆本身,所以你想问我是不是有治好她的方法。”
吴越点点头,他也越发确定了这个怪物的身份。它是神无疑。
“答案是,没有。或者说,是你对治好的定义不明确。”神说。
神继续道:“我们来打个比方吧,把记忆比作你每天摄入的食物,那么记忆消失就相当于是被消化。这个比喻你还是听懂的吧。”
吴越点点头。
“那她的情况就是这样了。她是由记忆构成的生命,那么记忆就是她的食粮,而你所想要做的,就是阻止她的消化,而这——”
“是不可能的吗……”吴越喃喃地说,“有什么救她的方法吗?照你这么说,等有一天她的记忆,也就是她胃里的食物消化干净了,她会怎样?”
“你说呢?”神觉得他明知故问。
“会……死?”
“没错。”
“可是等等——”吴越想起了问题的关键。“那为什么她能活到现在?就算一出生就有着大量的记忆,她也不可能活到十五岁啊?还有——为什么她会是什么记忆构成的生命啊?记忆构成的生命又是什么啊?”
“你的问题有点多呢,”神显得有些不耐烦。“我实在不是很清楚该怎么面对你呢,「凶手」先生……”
“不过最后还是再多告诉你一些,”神没有给吴越留下再多提问的时间,“由记忆构成的生物么,你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。只不过她跟我还是有区别的,毕竟人造的和天然的终究不一样。另外,肯定一下你的医术,敢这么乱来的记忆医生我还是第一次见。别担心,那个女孩会没事的。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……”
“不明白什么?”
“你在怕什么吗?”
“额?”
“啊是——监视器对吧,”神眯起几只眼睛,慢条斯理地读着吴越的记忆。
“嗯——”
“那你现在还怕个甚?”神用手指推了他一下,“去看好了——把你的接口连到输出端,看到你高兴为止——”
原来是喜欢教唆人犯罪的神啊……
尽管这样做多少有些背德感,但他还是把自己的接口接上了输出端的端口——
吴越在下一瞬间就后悔了。
他感觉冷汗流了下来,像被一场骤雨打湿了一样。他像沉进了丁溪的记忆里一样,他感到窒息,丁溪的记忆如同水银般凝重。
冷啊——像虫子一样——别切我——加一些这个——轻点——玻璃桥——还给我——不要——好冷——等等——没血了没血了——想上去——冻住了——钢笔——那个夹子上有电——记忆=时间×脑容量——女生——红色的注射液——别走——好多好多人——————
吴越拔掉了接口,最后的片段被拉长成一声极尖细的惊叫。
吴越大口地喘息着,他挣扎着把接口接了回去。计算机上没有留下任何数据,这让吴越感到庆幸。
神巨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,但时间还依旧停滞着。
吴越琢磨着应该如何是好。
他鬼使神差般地举起了右手,拇指和中指捏在了一块儿。神手把手地,教他打了个响指。
「时停」——
时间恢复了流动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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